都德

喜欢的cp变来变去。

预见命运之人

预见命定之人

 

他们都说,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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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真正的男主角们总是姗姗来迟

*很迟

*绿红要素提及

*灵感来自《简爱》的占卜剧情

 

 

 

  哈尔.乔丹从总控室里退了出来。

 

  他低着头,浑然不觉地杵在门口不动如山,显然还沉浸于某种思考当中无可自拔,直到背后单滑的舱门咔哒一声关上,他才如梦初醒般往前迈了一步,迷迷瞪瞪地朝七零八落围在门外的同僚们点头示意。

 

  这模棱两可的态度丝毫不能让人放松。他的同僚们要么站要么坐,此刻都略微地倾身,神情紧张,等待这英勇无畏的先锋发言。

 

  戴安娜第一个失去耐心打算直接撬开绿灯的嘴。她用食指敲了敲剑柄,尽可能保持友好地要求道:“哈尔,告诉我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绿灯侠徇声望去,看到戴安娜垮下的嘴角和放在剑柄上的手,女神挥剑的身姿在他眼前闪过,他瞬间清醒了一半。哈尔咬咬牙,忍痛先把自己的问题放到一边,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安抚他的队友们,别让他们一怒之下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毕竟房间里的事还用不着他们大动干戈。但就在这个要命的关节,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发不出来,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张着嘴哈气显得十足滑稽。

 

  他拼命想发出声音但是没有用,无力感像之前在总控室里一样淹没了他,让他手足无措,让他哑口无言。他环顾周围,第一反应是要找到火星猎人,那沉着的火星客最擅长处理言不由衷的情况;而在哈尔心急火燎地寻找时,藏在戴安娜身后的闪电侠冒了个头,极速者挥手吸引好友的注意,他指指自己的嘴,无声询问绿灯遇到了什么状况。

 

  哈尔猛得闭上嘴,然后又忍不住笑起来。他受到了安慰,或者说巴里就在这里,就在他周围的事实极大地安慰了他,他觉得他突如其来的失语症也得到了缓解。

 

  “哈尔?”戴安娜疑惑地回过头撇了眼闪电侠,后者面露尴尬,下意识避开女神灼灼视线。

 

  “抱歉女神。我刚才在整理思路。”哈尔能再次发声后暗自松了口气。他压下笑意,专注于接下来他要讲的事,每个人都在看他,于是他清清嗓子,“首先,里面确实有个人——不是地球人,灯戒相信他是宇宙中某个流浪的族群,就像他自己宣称的那样,他的族人擅长占卜,而今天是他们的免费占卜日。”绿灯侠停顿了一秒来消化这个魔幻的组合词,“我们这位朋友似乎睡过了头而忘记还有活动任务要做,只好找到我们寻求帮助。你别说,我们在宇宙多少还是有点名气的公益团队。”他最后一句话透着点莫名的揶揄,正义联盟助人为乐的好名声传遍宇宙(没有那么夸张。大概),都要归功于他们这群理想主义者的倾囊奉献。

 

  鹰女——正试着把自己裹进柔软的羽毛里——在看到绿灯笑得像小熊维尼一样时就认定他们不必再担心联盟的不速之客,至少不到她飞去给那东西一锤的地步。此刻她环抱双臂,真诚地感到好奇:“我没有听说过它们。不过‘免费占卜日’?它看起来就是一团蓝色的粘液。”

 

  “是‘他’。”哈尔强调道,“而且我们不应该评论任何种族的形态。”

 

  “哇,酷!”沙赞从懒人沙发里跳起来,他上周的历史作业就是塔罗牌的起源。在确认形似史莱姆的外星生物没有威胁后他就更关心占卜活动本身了,他觉得这也算是某种命定的巧合,理论真的会照进现实,所以他相当地兴奋,期待地看向哈尔,“那我们这是白捡了个大便宜?它……他用什么占卜?塔罗牌还是陨石?我能去见见他吗?”

 

  戴安娜抢在哈尔之前发话了:“不行,快请他离开。”语毕她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重,飞快地添上一句,“我们今天还有事要做,不能让他一直占着房间。”

 

  沙赞忍不住发出了委屈的咕噜声。

 

  “慢着戴安娜。”哈尔把手臂放在眼前交叉,给沙赞投去一个“我来搞定”的眼神,“我们得帮他,如果他做不完任务,他就没资格参加联谊舞会,整一年都得孤孤单单地过活直到下一个占卜日,我们可不能放他不管是吧。”

 

  这回戴安娜彻底握住了剑柄,她朗声宣布:“刚巧,谁都应该体验一次失恋的感觉,在求而不得的孤独中成长为完整的自己。像我十二岁的时候还喜欢过族里最强大的战士——”

 

  “单身青年。”绿灯侠打断戴安娜的话,他看起来像揪住了戴安娜的小尾巴一样洋洋得意,“他说我们这儿的单身汉都应该去见一见他,他要给我们说点真心话。”

 

  片刻沉默后,亚马逊战无不胜的女战神放下了跃跃欲试的长剑。

 

 

 

  瞭望塔上的人从没这么多过。当然啦,毕竟联盟之大,单身者无数,不乏有人日夜观天求伴侣;情侣亦扎堆来,暗中旁观凑热闹。

 

  匆匆赶来的荣恩也被推搡着去看一看,他茫然地照办,原以为有要紧事突发,临场却是免费感情咨询机不可失。他忧郁地跨进门,出来后带着与队友如出一辙的沉思表情。

 

  “这就是全部了?看来那家伙终于能回家找一个对象相亲相爱了。”沙赞撇撇嘴,喔,该死,他年龄不够,就算史莱姆先生给他的道歉足够真挚,他也还是把联盟最伟大的法师(之一)请出了门。

 

  心思缜密的火星猎人很快就摆脱掉占卜师一席话引起的内心动摇,他总是这么稳重平和。他听见年轻英雄不满的抱怨,付之一笑:“他不是故意的,这是规矩。在认识命定的伴侣前总得过几年寝食难安的日子,无知也不是坏事。”

 

  “好吧,我是不明白。”

 

  绿灯侠飘过来拍拍小朋友的肩:“这就对了,小子,别想那么多,享受你的生活最要紧。”

 

  荣恩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他转向绿灯,问道:“我刚刚没有看到蝙蝠侠,他已经见过占卜师了?”

 

  哈尔耸肩:“蝙蝠侠从来没这闲工夫。”

 

  “我们得叫他过来。”荣恩皱了皱眉,“——先生”他弹出一串闻所未闻的音节, 那是占卜师的真实姓名,“坚持说这里还有几位单身的青年没有见过他,如果他没能见到他们,他是不会走的。”

 

  “强人所难!告诉他就只有这么多了,克拉克和斯图尔特现在都不在地球——等等,你刚才说什么?蝙蝠侠单身?布鲁斯.韦恩单身?布鲁斯.韦恩?”

 

  “对,真是又意外又理所当然吧。”

 

  “天呐!想想他那么多儿子……”绿灯侠露出略带惊吓的表情,“我以为至少有一个是亲生的。”

 

  “所以他总是在各个方面值得敬佩。”荣恩回答,“就像他致力于给孩子们庇护。”

 

  “我觉得他不会喜欢听到这种评价。毕竟蝙蝠侠向来在这些好事上表现得有点不近人情。”

 

  “或许他只是羞于承认。”荣恩歪歪脑袋,不关心绿灯对这句判断的激烈反应,他忙着回复占卜师的小声催促,“哈尔,别想了,速速呼叫蝙蝠侠前来,就说我们需要他。”

 

 

 

  蝙蝠侠被绿灯侠锲而不舍的通话请求惹得不耐烦,接通了对面又只管自己说,最后阴暗大蝙蝠决定上塔来亲自瞧瞧这群不安分的家伙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他心情烦躁还猝不及防闯进唧唧喳喳吵个不停的人群,因产生误入化妆派对的强烈既视感而萌生出难得一见的退意。

 

  他实实在在地犯了错,他本应该猜到,哈尔.乔丹那浓情蜜意故作风情的音调不是用来恶心人的……里面实际上饱含无可置疑的真实成分,暂时无法对当事人言明的深厚依恋压抑在心田,直到心中溢满爱,最终无意识地将全部情绪和期待倾倒向周围的人……哎呦,爱情啊。

 

  这宇宙警察显然受了刺激,要不就是高人点拨,不然靠他自己怎么可能发现心之所在。蝙蝠侠万分恼火没有猜到这一层关节,因而对直直撞上脸的事件转折抗拒至极,他信誓旦旦,绝对不会去做绿灯口中所谓的感情占卜。

 

  而戴安娜没让他得偿所愿。蝙蝠侠正悄无声息地退回传输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到他的离场。然而他后跟刚踏上台阶,就眼睁睁地看着戴安娜在人群的尽头朝他挥手,喊出他的代号(谢天谢地她没有执意喊他的真名),像摩西分离大海一样分开人群朝他走来,在他面前两米处停下,微笑着扬了扬下巴,道:“蝙蝠侠,该你了。”

 

  围观的好事者们投以期待目光,又恐于蝙蝠威慑,欲看不看,羞赧得很。

 

  瞭望塔内场景令人不忍直视。蝙蝠侠怀疑眼前出现了幻觉,不然他为什么会看到自己穿过人群分开的通道的慢动作影像,被众人的注目礼簇拥着走向阿里巴巴的宝藏大门,等他喊出开门密码,再彻底消失于门后炫目的白光之中……他保护性地绷紧浑身肌肉,意识到自己无比厌恶作为蝙蝠侠却被暴露在视线下的感觉。

 

  戴安娜与他对视,不消一秒就猜透了同事的抗拒,这可是不同寻常的体验,一般来说,看穿一切的角色总由蝙蝠侠扮演,也许是他微微的颔首让戴安娜抓住了破绽,也许只是戴安娜刚刚收好的情绪帮助她变得更敏锐。她嘴角上扬,不管怎么样她都罕见地读懂了蝙蝠侠,她以后会记得纪念今天这个日子的。

 

  “好吧。”戴安娜深吸一口气,突然转身一挥手,向越凑越近的其他英雄们大喝,声音蓬勃而极具威严,“全员退下!”

 

  蝙蝠侠被震住了,无辜群众也是。

 

  戴安娜冲他们眨眼:“该回家的回家去,值班的一边等着,我们现在要谈事情了。”

 

  英雄们相视之间达成共识,一个个哈哈笑着乖乖退开,绝对不要搅进任何形式联盟同事的“秘密会谈”,这可是他们心照不宣的联盟工作守则第一条。

 

  蝙蝠侠默默给跑向身后传输门的英雄们让开地方,英雄们的行动确实很守规矩,但他们的视线还磨磨蹭蹭地黏在原位。蝙蝠侠选择忽视掉探究的注视,而他能提供的全部友善都在他的漠视中体现。

 

  蝙蝠与女神四目相会,败下阵来:“看来我没得选了。”

 

  “是的,你是最后一个。”

 

  “总控室里是什么?”

 

  “占卜星人吧。”戴安娜胡诌出一个名字,“不占卜连对象都找不到的生物,坚持说至少还要跟你说说体己话。”

 

  “所以绿灯没有诓我。”

 

  “唉,他不是最常说假话的那个。”

 

  “真见鬼。”蝙蝠侠小声嘟囔。他瞪向总控室的舱门,神情严厉仿佛那扇门后面被封印了一个怪物。

 

  “务必小心一点,你常说打击往往会攻击松懈的部分。”

 

  蝙蝠点点头:“你记住了。”

 

  戴安娜语气温和:“当然啦,我是个战士,我和你一样明白这些道理。”

 

 

 

  现在,舱门咔哒一声响后,蝙蝠侠和房间内的生物没有了距离。

 

  他首先注意到总控室的光线比外面要暗上很多,照明电源停止工作,而温度也更低,活像个猪肉冷冻库,房间中央的金属地板上堆着闹剧的源头,一个蓝色的、周身透明的巨大露水状粘液态生物,身体里有明显的气泡在翻涌,沿着轮廓发出微弱荧光。此时的瞭望塔半掩于地球背后的黑影之中,离太阳重现穿透落地舷窗还有一个小时,总控室里仍是一片阴暗之地,只有待机的系统电源灯不知疲倦地闪烁。

 

  蝙蝠侠警惕地站在门边没有动作,黑暗完全掩藏住了他的身形。他夜视能力尚佳,能够细细观察这位宇宙占卜师,可疑的入侵者,只身闯进瞭望塔而警报却一声没响,监控甚至都没能记录下任何有用的信息。他那些良善过头的队友自然而然地就对他敞开了心扉,好像“助人为乐”真成了他们不可脱离的标签,只在最开始有些微不足道的试探,随后整个瞭望塔都陷入了和乐融融的狂欢。

 

  事到如今,这群人屡教不改,蝙蝠侠已身经百战,联盟的好顾问都不知道他是该为此再发一通脾气还是保持沉默。他突然开始真切地怀疑这就是地球中心论的铁证,即使他的母星遭遇再多奇怪的危机,他的守护者们再不机灵,它也能屹立不倒,优雅地伴随太阳移动,安静地做一颗宇宙运势最佳之星。

 

  一直维持原貌的占卜师毫无预兆地翻动,饱满的水滴形不再,取而代之的形状如同海面波浪般涌动。

 

  “我在等你说话呢。”一道微愠的男声灌进蝙蝠侠的脑袋,这是和心灵感应同出一辙的交流方式。

 

  “为什么?”蝙蝠侠迅速调整好状态,在脑海里回复,“我来是因为你,你要见我。”

 

  “哼,你干嘛不承认自己是来算命的?”

 

  “随便你怎么说。”

 

  “喔,等等,我认出你来了。”那声音陡然拔高,忿忿不平,“你这个冷酷的、无情的人,悄无声息,从里到外都是黑的,我差点以为门外飘进来一个幽灵!”

 

  “我是人类。”

 

  “我对此持怀疑态度。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你真够不同寻常的。”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占卜?”

 

  “你可真没有耐心。”占卜师语带谴责,“况且要做占卜,离我太远可不好。”

 

  蝙蝠侠不为所动,反而意有所指:“才这点距离——你不是神通广大来去自如吗?”

 

  “我没有那么大本事,幽灵,而且这儿的空气让我难受。拜托请走过来,我们完全可以开诚布公地说说话。”

 

  黑暗骑士可不是轻易妥协的小角色,他喜欢主导谈话走向,也喜欢在任何事情上占据上风,如果有人说他控制欲太强,那就随他说好了。

 

  “不,没那个必要。而且事先声明,你占卜里半个字我都不会相信。”

 

  “你终于要显露你怀疑一切的本性了,哈,你这疑神疑鬼的幽灵,无药可医的被害妄想症患者,我早料到你不相信我。”占卜师身上卷起一场小型的液态龙卷,蝙蝠侠想那多半程度上是它情绪的投射。

 

  占卜师大声宣告:“我没有选择,若山不过来,我就得过去。”他左右摇晃,像蛞蝓一样挪动,而与此同时,蝙蝠侠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温度随他的靠近而变得更低,原来占卜师就是寒冷的源头,吸收周围热量,把总控室变成极地,蝙蝠侠不能不担忧起低温会不会破坏总控室的硬件设施的问题。

 

  “停下来,你是某种制冷器吗?这太冷了。”蝙蝠侠直言不讳地抗拒占卜师的接近,他身上这套蝙蝠战甲保暖程度非常有限,而他既不想让自己挨冻,也不想让危险程度未知的生物进入安全范围。

 

  偏偏占卜师没有因为蝙蝠侠的比喻生气,他只是哼哼了两声:“寒冷是一种历练。”

 

  “我的历练足够多,没必要加上一条受凉感冒。”

 

  “感冒难受是人之常情。”

 

  “对伤病进行粉饰是懦夫的体现。”

 

  “有时候也应该承认自己需要休息。”

 

  占卜师没有离蝙蝠侠太近,他还异常贴心地退居于角落,留给蝙蝠侠足够的移动空间。

 

  蝙蝠侠目睹冰霜从地面升起向上攀附,覆盖住占卜师身后的工作台。蝙蝠侠原以为中间地板上白花花的东西是他自身光线的反射,但现在来看他可能需要重新训练一遍夜视力,哥谭主城区灯火璀璨,光污染严重影响了他的对夜视能力的判断。天呐,他真的得想办法让这生物离自己的电脑远一点了。

 

  他有一个猜想,于是问道:“你难道不能调高温度?”

 

  “可以,但那样我就不能发光了。你还能看见我吗?这儿简直是片黑暗之涧。”

 

  “我能看到,调高,调回你来的时候的样子。”

 

  占卜师嘀嘀咕咕:“好吧,顾客就是上帝。”

 

  占卜师身上的蓝色幽光逐渐熄灭,他艰难地扭动了一下自己弹性十足的身子,热浪一层一层地弥散开来。他叫唤道:“哎呦——好黑。”

 

  “你会习惯的。”

 

  “我白天活动,夜晚睡觉。”粘液抖动起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我带着护具呢。”

 

  “真相可不会被遮住。把手伸出来就好。”

 

  蝙蝠侠伸出右手,手心朝上。占卜师立即伸出他身体的一支来研究,蝙蝠侠料想他能够随意变化形态,也不觉得惊奇,但他还无法确定这支身体的延长部分能“看见”什么,细密强劲的织物纤维还是高密度的分子?当然,如果他会透视就另当别论。

 

  “你看见什——”

 

  “嘘嘘,别打断我。”占卜师绕到他的手背继续观察,然后说,“唉,我再找不出这么一只矛盾的手了,关节和掌心都有硬茧,我能看出你时常紧握它,甚至每一晚都要把它砸到敌人的脸上,它非常有力而且灵活,能够修理各种各样东西;但它又奇异地柔软,指头饱满,指甲也没有缺损,如果别人有这样一只手,我一定会说他辛劳但热爱生活,而你,幽灵,这与你实在是太不相称了。”

 

  “因为我定期做护理。”蝙蝠侠缩回手,占卜师也礼貌地退回去。

 

  “喔,是的,猜得到,但难以相信。”

 

  “你是个好侦探……”

 

  “你想说这不是占卜?才不呢。”

 

  “让我看。”

 

  “你的额头光洁,眉间的皱纹倒是更深刻——有些地球生物似乎把额头当做智慧的象征。我赞同这个观点,你确实很聪明,无与伦比的,但你不总是把它展现出来,有时候你会压抑它……为什么?”

 

  “找到答案是你的工作,预言家。”

 

  “我开始怀疑,你为什么上这儿来呢,你还想知道什么呢?你了解一切,对我却就像个迷。”

 

  “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那我可黔驴技穷了,我最擅长预测人心之所属。但你心里坚硬地像磐石,对亲情尚有留恋,而爱情——爱情我看不到它的影子,最多就是友情。”占卜师说道,“你不像你的朋友们,他们更坦诚也更热情,有些人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情,有些还在回忆过往,更多的是辗转反侧踌躇不决。”

 

  “我知道他们什么情况。”

 

  “知道和亲身经历可不一样,而且你看破了还不说。”

 

  “为什么要?”

 

  “因为你曾经也有过这种感情……虽然后来它消失了,那时候你还年轻,心里却充满仇恨和痛苦,就这么让它白白离开。你多少应该感同身受。”

 

  “又不止我一个因为年轻而痛失所爱,你可以对任何人都这么说。”

 

  “我必须开始纠正你了,我绝不是末流的江湖骗子,免费的占卜总得挑些人感兴趣的话题,而往往这些话题人们实验过太多次,雷同因此不可避免。”

 

  蝙蝠侠翻了个白眼:“爱情总是惊人地相似。”

 

  “得啦,你才没你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谓。”占卜师又在哼哼,“你肯定在想着一个人,就算没有你也在渴望。”

 

  “你总算讲到正题了。”

 

  “啧啧,你居然还有点高兴,那个家伙可真不赖。话虽如此,我打赌你完全没考虑过告诉对方你的想法,你认为这会打破平衡,你认为这多余又无关紧要……最过分的是你还以为自己配不上他,完全忽视掉他本人的态度。老天啊,你这人怎么回事,一面又喜欢,一面又极力克制,你们之间真的存在任何鸿沟和阻碍吗?”

 

  “你在说谁?”

 

  “一个不在这儿的人。”

 

  “那他在什么地方?”

 

  “遥远的宇宙。”

 

  “如果你坚持不把话讲清楚,我们就没得谈,你也可以早点离开。”说罢蝙蝠侠作势就要退出房间。

 

  占卜师咬牙切齿(如果他有牙齿的话)地妥协:“联盟的主席——你非要我说出来。”

 

  蝙蝠侠还是没有停下的意图。

 

  “超人——氪星遗孤,他单枪匹马让整个宇宙改善了对氪星人的传统印象。”

 

  蝙蝠侠在内心深处大笑,他完全可以为坦诚驻足:“听起来真了不起。”

 

  “占卜需要心领神会,你不该做这种事。”占卜师的恼怒不加掩饰,直冲蝙蝠而来,但蝙蝠侠感觉到微妙的违和,就仿佛……他并没有在全心全意地指责自己。

 

  蝙蝠侠暂时不想费心深究其中玄妙,他对占卜的真相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部分是我通过观察发掘的,另外的——我认识超人,他跟我说过一些,只关于你。”占卜师的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之前展现的亲近被严酷替代,这是蝙蝠侠咎由自取的后果,他不该挑战占卜师准则,不过幸好,他也压根不在乎。

 

  “他叫你来做媒人?嗳,韦恩少爷可是每天都换一个真爱的草包。”蝙蝠——现在是甜甜蜜蜜的布鲁斯,调笑着反唇相讥,“她们或者他们全心全意地爱我,却真的一点儿都不重要。”

 

  “蝙蝠侠,你万万不该如此轻浮冷情,没有谁的真心应该被看低。”瞧瞧,连称呼都变了。

 

  占卜师的形态剧烈地变化,和它的心情一样掀起惊天骇浪,布鲁斯反思自己是不是真挺过分,但转念一想,他之前装神弄鬼,把总控室弄得湿乎乎黏答答,也算是一换一,不值得同情。

 

  那外星来的占卜师过了几分钟才平静下来,再次开口时声如蚊蚋:“你不明白。”他还真的委屈上了。

 

  布鲁斯犹豫道:“你……”

 

  “你会后悔的。”

 

  嗯?布鲁斯将正准备滑出口的安慰咽回肚子。

 

  占卜师窸窸窣窣地滑动,体积越变越大,大概是忍不住哭,眼泪又往心里流,身体用来盛泪河。布鲁斯脑海里过去种种经历轮番闪现,临到终结强行反杀的例子太多,这外星生物终于要原形毕露,他的邪恶目的呼之欲出;布鲁斯手疾眼快地摸出蝙蝠镖,只要对方做出一点攻击行为他就会动手——

 

  可是占卜师仍然在增大,高度很快就超过了布鲁斯的头顶。布鲁斯不得不警惕他突然炸掉,如果威力足够大,也许能破坏瞭望塔,给联盟以重击。当布鲁斯预备召集增援,满满当当的液态生物发出一声巨响同时停止增长体型不再变化;那声音很难描述,低沉却比铃铛更清脆,余音在房间来来回回地旋绕,削弱直至沉进黑暗。

 

  布鲁斯没让视线离开产生奇怪变化的蓝色流体。他连通联盟的公共频道,要求塔上的人员做好准备,然后小心谨慎地朝总控室的备用电源退去,必要关头他会试一试强光干扰,他不清楚这有没有用,“占卜星人”发起光来跟深海鮟鱇鱼一样,也许他依靠光源诱捕食物,但并不瞎,强光确实能伤到他。

 

  还没等他到达目的地,蓝色史莱姆又开始在扭动,好像有无形之手在他头顶搅和,布鲁斯下意识屏住呼吸,蓝色形成旋涡,透明质感褪变浑浊,隐约中能看见其中浮现一个人形轮廓。

 

  布鲁斯的疑惑继而转为惊愕,他目睹了堪称恐怖片的变化,那个模糊人形愈加清晰可辨,周围的流体失去旋转的动力源,在空间站重力的作用下跌落,溅起啪嗒水花。

 

  布鲁斯觉得自己的声音来自很远的地方:“……超人?”

 

  无端从液体中冒出的外星人转头牵起披风然后拧干,一看就知道他做过这事很多遍,早已信手拈来,回望蝙蝠侠时克制不住摸摸鼻尖,咧开他自以为最灿烂无辜的笑容,妄图用此点亮黑暗以安慰蝙蝠的怒火。

 

  “天杀的——超人?卡尔.艾尔?克拉克.肯特?”蝙蝠侠没能发觉自己的话里藏着多少震惊和不可思议,他觉得自己被愚弄了,即使后果也没有那么严重。

 

  “呃,是我?”

 

  蝙蝠侠手上的蝙蝠镖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发出不详绿光的氪石戒指,他及时调整好状态,沉着地催促道:“证据,快说点什么来证明你是超人。”

 

  “……”

 

  “你……你晚上裸睡?”超人一脸尴尬,他竟然只能想起这个。

  

  “我觉得可以开始思考我们什么时候绝交的问题了。”蝙蝠侠伸手按住眉心,“换一个。”

 

  “你的儿子中间只有一个是亲生的?”

 

  “通过。”蝙蝠侠及时喊停,揣回氪石;只是虚惊一场,遂在公频招呼门外待命战友原地解散。

 

  超人转移话题:“我去开灯。”

 

  蝙蝠侠挥挥手:“去吧。”

 

  超人飘过时卷起一阵气流,蝙蝠侠感到空气粒子争先恐后地扑到他脸上。随着啪嗒一声脆响,冷光倾泻而下驱散黑暗,地板中央的水渍照得一清二楚,超人刚刚待过的位置胶状物质在重新汇聚。

 

  蝙蝠微眯起眼,思忖道:“那东西是活的?”

 

  “是啊。”超人飘到他旁边,和他一起从旁观察外星人变形全过程,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蝙蝠侠话里有话,好像在暗示他对超人真身的怀疑。超人干巴巴地提问,“你不会以为那是我的一部分吧?”蝙蝠侠气定神闲,没吭气也没看他,权当默认。

 

  于是超人只好多作解释:“氪星生理不支持变形,我们的占卜师是其他种族的朋友。他来帮我一点小忙。”

 

  “了解。”

 

  占卜师的蓝色碎片哼哼哧哧地回归统一,每一片都带回一点疲惫,成型后疲劳翻倍,趴在原位像个水袋一样一动不动。

 

  “布鲁斯?”超人呼唤同事的名字,不出意料发觉当事人手里已握有纸笔,目光紧紧锁定住前方太空生物,仔细描画新奇生命的每一个形态特征,稍后他再向绿灯侠或者火星猎人询问更多细节,目的就是丰富蝙蝠洞里神秘的数据库。

 

  “我听着呢。”

 

  那就是没在听。超人想,他太了解布鲁斯的习惯了,做记录时的回答往往只是敷衍。

 

  “就算只是一个占卜游戏,你也还是这般谨慎而毫不松懈。”

 

  “什么?”蝙蝠侠作完速写才后知后觉捕捉到超人自言自语,回过神带着探究去看他,超人了然,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肯定。

 

  蝙蝠侠回忆自己之前种种表现,差强人意,多次成功主导话题走向,因这对一个侦探来说是无足轻重的小把戏,他完全没必要假惺惺地谦虚。蝙蝠落落大方地把赞赏装进口袋,反过来调侃超人:“我以为对占卜师而言,取信于人才是最高成就,客人抵触就算业务能力有限。”

 

  “能亲眼见证蝙蝠侠风采足矣。”超人装模作样地拍拍手,一点都不吝啬夸赞,“世上最难的题目之一就是如何取得哥谭蝙蝠的信任,即使是超人也非得全副武装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可,否则他第一轮就会丢盔弃甲,跪地求饶。”

 

  “那些成功的先例竟没能让你骄傲?”

 

  “真正的占卜师在你面前躺着呢,我不过是个学徒都算不上的半吊子,根本没法插手导师工作。”

 

  “这么说,你只用对付我?”

 

  “正是如此。”

 

  “看来我高估了你。”蝙蝠侠扣上笔记,把活灵活现的粘液生物指南压进秘密宝库——有时候他确实更青睐于手写的记录方式。但仔细想想,岩石上篆刻的文字经不住风沙一百年,相反被人们直觉脆弱又不稳固的虚拟数据一直矜矜业业,他的电脑就是最好的例证。

 

  “只要你能稍微配合一点——”

 

  蝙蝠侠用他奇妙的天真语气回答:“我担心我的配合会让谣言满宇宙乱飞。”

 

  “你该看出我很认真,布鲁斯。”超人轻声说,还叹了口肺部不存在的空气,“可你完全不上当。”

 

  大蝙蝠瞅他:“那时我怎么知道是你啊。”

 

  “难道是我你就更坦诚了吗?”超人被逗笑了,要不是蝙蝠侠的真心话密不透风,他何必想这一出弯弯绕绕来探他口风,“你只是逞逞口舌之能罢了。”

 

  “你这么说就很得寸进尺了,超人。你了解我的习惯,与我的家人交好,而我本不应该让你如此介入我的私生活。”红色披风垂入逞能者眼角余光,他一时走神,漫无边际地幻想它的质感,用连自己也感到不安的平静叙述,“所以还想让我坦诚些什么?非得把心脏也剖给你看才算完?”

 

  超人想,这算一个指责吗?

 

  “原来如此,我确实得到了过多的偏爱。”

 

  “所以你有恃无恐。”

 

  “不是非得说出来。”超人低下头,温和地看着搭档尖锐的脸庞棱角,“那这让你感到不安了吗?”

 

  “多少……有一点。”蝙蝠侠承认道。

 

  “我很抱歉。”

 

  “你的确该为此抱有愧疚。”

 

  他们俩都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今天是周五,他们应该齐齐窝在韦恩大宅的摇椅里打瞌睡,如果今天是每月初三,他们应该到街上闲逛喂鸽子,或者在咖啡馆聊天念报纸。

 

  超人率先开口:“我们可以试着做一点改变,比如……我们的关系?”

 

  “为了什么?”

 

  “为了在我接近你时你不那么难受?”

 

  “你这假模假式的外星人。”蝙蝠侠哼笑,“我觉得我不该答应你。”

 

  “可我说的都是真的。”超人说,“你一直看着我而我没有发现。”

 

  “如果你是因为愧疚……”

 

  “是真的。迟钝需要被惩罚吗?”

 

  “你正在伤害我多年压抑的感情。”

 

  “看来我得花很长一段时间来弥补了,余生足够吗?”

 

  蝙蝠侠懒洋洋地抱起手臂,也不看超人:“我还没答应你。”

 

  超人眨了眨迷茫的眼睛,更多的困惑和无所适从在瞳孔中打转,直到他看穿蝙蝠侠的把戏……然后无法承受般地,一字一句地喊了出来:“亲爱的拉奥!亲爱的蝙蝠侠!我说了这么多!”他把手掌拍上额头,几近于哀求,“如果我们一直这样争下去就没完没了布鲁斯!或许我根本就不该扮成一个占卜师来惹你生气,九十九束玫瑰和告白就足够了!”

 

  蝙蝠侠的声带在咯咯作响,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老天呀,这是怎样一副光景——蝙蝠侠冷笑、哼笑、皮笑肉不笑,但蝙蝠侠才不会哈哈大笑

 

  等他笑够了,掩饰性咳了两声还直喘气——他不该笑了,该死——停止这一切!“因为假扮成外星占卜师是一个很蠢的主意……比扮成一个吉普赛女郎还蠢。”蝙蝠侠哆哆嗦嗦地咬字,控制住自己的笑意,无声地往超人身上靠,还用他藏在护具下饱满的手指头偷偷勾住那湿淋淋的红披风,“前者难度远高于后者。”

 

  超人没有避开。他从半空中落下来,实实在在地踏上地面,试探性地、颤抖着抓住同伴的手臂:“拜托原谅我吧,前些天我一定是太激动才做出这个鲁莽决定。”

 

  “没错。”蝙蝠侠任他抓着自己。他呼吸还有一些紧促,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受,欢欣鼓舞外更多的是一点尘埃落定的满足和超脱,值得为此放声高歌。他凑近超人的——现在是克拉克了——耳边,小声说,“我们还得告诉戴安娜你不适合做丘比特。”

 

  克拉克激动不已,他感到快乐,就像几天前占卜师告诉他万物终将完整时一样;难以忽视的温情在他心里生长,教他四肢酥麻,失去力量。他勉力维持住站立的勇气,偏过头询问他的搭档:“那我们现在出去吗?还是再等一会儿?”

 

  “再等一会儿。”布鲁斯严肃地点点头,“我们还得找个理由解释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因为你?”

 

  此刻的瞭望塔正准备跨越地球的晨昏线,恒星燃烧产生的光热又开始源源不断地为瞭望塔提供能源,明天就是周五,他们可以做比打瞌睡更有意思的探险,比如跳舞、比如拥抱,比如接吻。布鲁斯凝视克拉克不同于人类的纯粹的蓝眼睛,突然想起他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了。

 

  “因为我。”然后他回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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