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德

喜欢的cp变来变去。

【Batfamily/超蝙】捕鼠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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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纪念家中亡鼠

   *人员不齐的Batfamily+超蝙提及

   *有轻微的亲情向迪克×芭芭拉

 

  

  “有什么问题?”

 

  韦恩一家之长莫名其妙地旁观管家嘘声叹气。

 

  “我就直说了。”阿尔弗雷德又叹了口气,“宅子里有老鼠。”

 

  “你抓到——”

 

  老管家从背后拎出一袋子幼鼠,毛长得齐齐整整,还活蹦乱跳的:“不止一窝,肯定还有。”

 

  布鲁斯老实闭嘴。

 

  “叫捕鼠队来。”他没过一会儿又出主意。

 

  “现在的捕鼠队喜欢用探测器。”

 

  那就是不行。

 

  “老鼠药?”

 

  “艾斯可能会误食。”

 

  “捕鼠笼、粘鼠板、驱鼠器?”

 

  “不,耗子学聪明了。”

 

  喔,求生欲强。

 

  “还是先看看哪些地方有洞吧。”

 

  “灌水也不行,这不是田间地头。”

 

  老宅,抗压能力堪比危房。

 

  “猫。”阿尔弗雷德扣紧老鼠袋,“抱只猫来。”

 

  这太容易了。布鲁斯打电话问迪克,警局在无证猫贩子那儿缴获的猫咪还有多少没被收养。

 

  “三只,男娃,特乖。”迪克异常快乐,终于来个大财主愿意一次性领走这群妖怪,“晚上我给你送过去。”

 

  迪克他没守约,炎炎正午就拎着俩笼子送货上门,附赠一袋贩子车上摸的幼狗粮。

 

  “它们不吃肉。”迪克开门见山,在管家的指挥下把笼子提到厕所,“罐头也不吃,只吃狗粮。”

 

  阿尔弗雷德朝笼子里看了一眼,哎,三只卷耳。

 

  布鲁斯听到动静,下楼凑热闹,左右看看:“挺健康的,怎么没人要?”

 

  迪克苦瓜脸摆出来:“猴子下山,太闹腾,送回局里好几次。”

 

  “你电话里可不这么说的。”

 

  “我那不是觉得你镇得住吗。”小警察满脸真诚。

 

  布鲁斯盯着他,迪克脸不红,心不跳;然后又看了看阿福,老管家正在翻来覆去地倒腾几只猫,检查它们有没有啥明显的大毛病。

 

  那就是养呗。布鲁斯心里耸肩,反正他不做饭,操不到这个心。

 

  但三只猫兄弟对老鼠毫无兴趣,一开始布鲁斯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他只是没说。现在整天光看三贱客拆家都能看一小时,罗宾能看两小时。

 

  “这样不行。”布鲁斯手里提着被咬坏的狗粮口袋,忍无可忍,“艾斯要没饭吃了。”

 

  罗宾左扛狗右抱猫,一言不发,万分警惕。

 

  布鲁斯于是去亲亲男朋友家溜达了一圈。

 

  “你的猫吃什么?狗……猫粮?”他状似无意地问。

 

  “她不吃这些。”克拉克想挠挠橘猫下巴,猫咪嫌弃地躲开了。

 

  布鲁斯心里燃起希望。

 

  “基本上我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吧。”克拉克给她舀了勺冰淇淋,“今晚吃面好吗?斑点?”

 

  斑点摇摇尾巴,这就表示赞同了。

 

  布鲁斯的希望受到重击:“你的猫吃人类的食物?”

 

  “额,肉罐头她也接受,但她理解我工资低,生活辛苦,很少要求吃食。”

 

  “……她不是地球猫是吧?”

 

  “哎,其实也算,想当初她和小氪一起落到地球,那时候她还是个小不点……”

 

  所以一个成熟的、智慧的氪星生物,是没有捉老鼠的兴味的,就算有,那也是拿金钱购买的高档猫食换取无产者的劳动力,用心极其险恶,实为下策之下策。

 

布鲁斯微笑着听克拉克讲完橘色恐怖的乡下成长日志,着实令淳朴男孩感动,感动之余还能观察到微笑之外的一缕凝重,属实不易:

 

“所以你怎么突然对斑点感兴趣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猫。”

 

  布鲁斯不确定承认老宅长老鼠这件事会不会有损他无所不能的……形象。

 

  但布鲁斯就是布鲁斯,克拉克从来不给人贴标签,况且他深知老鼠们带来的麻烦。

 

  “你可以找瑟琳娜借。”克拉克建议道,“她养猫。”

 

  如果不了解克拉克的为人,结合他之前的定论,布鲁斯肯定误解他在含沙射影,暗酸布鲁斯的暧昧往事。但老天,这还是有点说不出的难受。

 

  克拉克捕捉到转瞬即逝的诅丧,未顾及当事人情绪的悔意再次包裹住他。欠考虑随心所欲,弥补的话总是有气无力:“我去吧。”他把手放在布鲁斯的腿上,“别操心这些小事。”

 

  “家务事。”布鲁斯强调,还拿肩膀撞他,大概是在表达原谅,“那当然很重要。”

 

  “你说得对。”

 

  “别敷衍我。”布鲁斯叹气(他最近是不是一直在叹气?),揪起克拉克的脸,“也别去找瑟琳娜。”

 

  克拉克笑起来,脸被捏着而吐字不清:“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老板。”

 

  但是老鼠越来越多了。

 

  周末他们出门和戴安娜见面,戴安娜还处在对什么都好奇,对什么都包容的阶段,她又那么正直,布鲁斯实在忍不住向她抱怨。

 

  “我的房子。”布鲁斯气势如虹地闷了一口水,“有些地方是木结构的,还有一个花园。”

 

  “天堂岛上的鹰都是捕猎好手。”戴安娜竖起大拇指,“给你带一只吧。”

 

  “那我就要担心我的房子够不够大了。”

 

  戴安娜大笑,继而正襟危坐:“我们也有小一点的猫头鹰。猞猁呢?怎么样?”

 

  “也许一只猫就能解决问题。”克拉克试探道。

 

  英武神勇的战士皱起眉头。

 

  “什么是‘CAT’?”

 

  克拉克和布鲁斯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克拉克用戴安娜可能知道的形象作比:“像是小个头的豹子。”

 

  布鲁斯则上网搜索图片给她看。

 

  戴安娜着实感到困惑。猫咪在她眼里跟娇弱的棉花糖没两样,一点都不像矫健的豹子。但她仍然礼貌,只是额间的褶皱加深:“那么我刚刚好在岛上见过一只,又小又瘦,我不知道它还抓老鼠。”

 

  “让它一边去。”布鲁斯及时止住话头,别没完没了地探秘野性:“放轻松点,戴安娜,看到前面那块空地了吗,我们计划……”

 

  那基本上只是个小小的插曲。不过布鲁斯低估了戴安娜的行动力。

 

  于是夏日的某个雨夜,戴安娜抱着一只又小又瘦的……生物从天而降,布鲁斯显然困惑于那生物的物种而非皇家猫粮的订单要下多少。  

 

  他绝不当着戴安娜的面问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罗宾会帮他问。

 

  然后戴安娜回答那是猫,罗宾不相信提出质疑,戴安娜坚持,在罗宾第二次发问前,他就懂得看蝙蝠侠眼色行事了……

 

  他们带着猫回家后得到三贱客惊慌失措的哈气问候。

 

  “它们还是爱你的。”留宿大宅的克拉克劝导失心疯的罗宾及早想开,“只要你先把手里那个给我。”

 

  “再没有什么爱不爱的了,肯特。”罗宾把毛球递给克拉克,“现在让我一个人静静。”

 

  失魂落魄的罗宾爬上屋顶。

 

  克拉克把毛球举起来打量了一番。不久洗完澡的布鲁斯也凑过来,和克拉克头抵着头观察长相粗犷的毛球。

 

  “这完全是克苏鲁式的。”布鲁斯的目光流连在毛球硕大闪耀的眼球上,“或者早在你之前外星物种就造访过地球。”

 

  “也许天堂岛有些奇异的当地特产。”

 

  布鲁斯揽住克拉克的肩:“等会儿把它带下来抽点血做个检查,真相大白。”

 

  “现在呢?”克拉克顺手替他把浴袍拉好。天地良心,他绝对没有啥黄色废料穿行脑海。

 

  但布鲁斯就是要用神色莫测的表情看他:“你翻到它身上的虱子了吗,家里的药还没用完,帮它洗一下。”

 

  新来的毛球好吃懒做,只晓得睡。布鲁斯隐隐觉得庄园动物有泛滥之势,明着暗着竭力阻止各类友情相赠,他的努力使动物数量稳定在一个合理的、可接受家养的范围——一只狗和一只毛球,不会有比这还完美的组合。

 

  至于三贱客,因为吃白食被送给了某位有钱的太太,它们魂不守舍地哀嚎,这才明白韦恩家的生活多么惬意而野性,总是要等到失去再懂得珍惜。

 

  “我们都同意这样一个道理,即人的幸福往往来自于比较,对动物也同理。”

 

  “你在念台词吗,阿福?”

 

  “喔,不必在意。汤的味道怎么样,迪克少爷?”

 

  无论如何,已经到了非解决鼠祸的地步不可。

 

  幸而韦恩家的人善于处理难题。

 

  “老鼠可是警局常客。”戈登吐出最后一口沧桑的烟圈,他还在分心留恋没有抽完的半截工作伙伴,“我们还养过猫。”

 

  芭芭拉眨眼:“所以新闻上的猫警官真的存在。”

 

  “那是特例。”戈登满腔往事不堪回首,“猫抓不完老鼠,它们达成合作协议……然后共生,谁也饿不了肚子。”

 

  芭芭拉想,原来汤姆猫与杰瑞耗子和谐共处的阴暗猜测也是真的。

 

  “后来?”

 

  “找一个桶,倒一半油或水,撒满面包屑,做成陷阱。”

 

  “真的有用?”

 

  “要深桶,要切断老鼠其他的食物来源,要勤做卫生,打扫从来没打扫过的角落,要勒令上班时间不准吃零食。它没有选择就会受诱惑,掉进去出不来。”

 

  “我会试一试的。”

 

  “怎么,你公寓有老鼠?”

 

  “不。”芭芭拉回答,“这是来自薛定谔的前男友的家长咨询。”

 

  戈登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觉得这句话全都是问题,前男友和前男友的家长。

 

  “不要被骗了。”戈登干巴巴地说,“秘方写在短信里面告诉他们就行,用不着登门指导。”

 

  芭芭拉感动地亲了亲他的脸,顺道掏走他口袋里的烟盒。

 

  告别父亲,她驱车前往韦恩庄园,在花园的篱笆旁边,艳阳之下两个满面愁云的男人在遛狗。

 

  她按了按喇叭,减速滑过他们旁边,把手伸出窗户招呼。

 

  “嘿!艾斯!”

 

  德牧用两声短促欢快的吠叫回应。

 

  而布鲁斯不赞同地打量她的车:“你拿到驾照了?”

 

  芭芭拉龇牙咧嘴:“只有我老爸才相信我笨得连车都开不好,所以撞了树需要重拿。”

 

  “撞到码头集装箱也一样。”

 

  “情势所迫,救人要紧。”芭芭拉深沉道,“我带了抓老鼠的秘方来!”

 

  两个人都反应缺缺。

 

  她只好先换一个话题避免尴尬:“你们为什么大白天就遛狗?”

 

  布鲁斯在这个问题上显得有些局促,克拉克就放松多了:“艾斯昨天在花园里刨出一窝老鼠,还叼回家了。”

 

  “所以你们相信它能刨出第二窝。”

 

  “它相信它自己。”

 

  芭芭拉突然感觉自己还是知道太少,世间之大无奇不有,狗拿耗子天经地义。她还是多听听长辈的话,比如以后一定小心驾驶。

 

  她停好车进屋找阿福要了个桶。

 

  “厨房有老鼠吗,阿福?”她问,“我们先试试这个方法灵不灵。”

 

  阿尔弗雷德指指墙壁:“有一窝在橱柜背后。放在外面的食物我都已经锁好。”

 

  “额,它们现在就在那儿?”

 

  “白天只有小的在里面。”

 

  芭芭拉心脏多跳了一拍。

 

  这时候布鲁斯和克拉克拖着颗粒无收的艾斯回到了客厅。

 

  芭芭拉听见克拉克好言好语地安慰艾斯,老鼠们可能听到了风声,这是一场持久战,来,先喝点水,别中暑了。

 

  “也许克拉克知道哪儿有老鼠。”芭芭拉若有所思,“布鲁斯也知道克拉克知道。”

 

  “烦人。”阿福突然说,芭芭拉立马惊讶地看向他。

 

  他解释道:“几个少爷都这么跟我抱怨。”

 

  “你也这么想?”

 

  阿尔弗雷德的眼神变得悠远缥缈:“老实说,有点。虽然迪克少爷觉得他们烦人的时候也很可爱(adorable)。”

 

  芭芭拉把迪克的名字放在嘴里咬了咬,又不禁回忆往昔,情侣放闪数不胜数,便发出与阿福感同身受的啧啧声,踮起脚尖哒哒溜走,逃离这是非之地。

 

  有那么几天厨房成了禁地,无要事不得入内,饿老鼠几顿,它受不了自然知道冒险去桶里翻食吃。

 

  “这能抓住?还不如相信艾斯每天叼回来的老鼠。”迪克疲惫地看着锁紧的厨房,“快别折腾了。”

 

  罗宾把笔记本推到他面前。屏幕上显示着绿油油的播放频道。

 

  “什么——你在厨房装摄像头?”

 

  “有时候夜宵吃不饱。”罗宾瞟了他一眼,“阿福又不让我晚上吃太多。”

 

  迪克同情地撸一把罗宾头毛:“生活不易,自食其力哎。晚了,太晚了,当年我可是超人牌夜宵随便吃。”

 

  罗宾呸了一声。

 

  他们俩闲得无聊观看夜间监视回放。昨夜凌晨两点二十三分,一道黑影闪过,身入油桶埋骨此地;凌晨三点四十,另一只体型稍大的耗子眼射精光,跌入桶内拼命挣扎。

 

  他们默契对视,一跃而起直奔厨房。

 

  老鼠命殒油水下,水桶深藏功与名。

 

  “这是真的。”迪克拍了拍脸,“行得通。”

 

  罗宾紧盯橱柜:“小的呢?”

 

  “先饿着。”迪克兴冲冲把桶端起来,“让我们看看能不能抓到更多。”

 

  老鼠色的阴云下,总算有一丝消息振奋人心。

 

  与此同时,补眠的布鲁斯梦见他站在浓雾的独木桥上,桥下是奔流涌过的老鼠,天空一对闪耀的圆片压顶而来。

 

  他清醒后看见毛球压在他胸口上呼呼大睡,而这可怖的生物恰巧有一对闪闪发光的眼睛。之后他在餐桌上讲了这个事:“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精神紧张、胡思乱想。”芭芭拉评价,“我的方法已经证实有用。”

 

  布鲁斯没有回答。沙发上的毛球安逸地打了个哈欠,另一个房间传来克拉克和阿福谈话声,他们专注于修补墙洞;罗宾在上学,迪克在值班。

 

  平静的一天。至少平静了两个小时。

 

  那不详的恶意在克拉克走向他时攀至顶峰,两人对视间就交换了种种复杂的情绪。布鲁斯直白地袒露忧心:

 

  “告诉我出了什么状况。”

  

  “不容乐观,也许问题远比我们想象中麻烦,稍有不慎就会脱离掌控。”克拉克环住靠椅椅背,微微附身与仰面的布鲁斯对视,“老鼠在庄园建的社区四通八达,像蚂蚁一样挖洞,各自成家,又互为邻里。”

 

  他们谈论老鼠庄园的语气就像在谈论一个恶贯满盈的混蛋基地。

 

  “怎么,难不成他们还有鼠后。”

 

  “肯定有一个首领——或者长老,一个富有经验和领导力的头头。”

 

  “即使它死去也会有更强健的继任者。”布鲁斯放任自己陷进靠椅,“他们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地活下来。”

 

  他的思想滑向一个惨淡的深渊陷阱,如果韦恩的老宅倒塌,一群老鼠失去庇护,又所幸逃生从废墟中爬起来,就会在黄昏之下,如角马迁徙般涌向新的生活……人们绝无可能放过这场鼠潮,穷尽心血地幻想老鼠蛀空了一个古老的家族,将之变为弥散于空中的、代表邪恶的不实之物。

 

  不,他不能继续想下去了。家族名声不过是历史的残余和投射,他应该让这些华而不实的看法消失殆尽。

 

  克拉克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的肩膀,看起来完全掌握了他的感受,仿佛他会读心一般。即便事实上,克拉克对布鲁斯想法的理解源于——他对氪星社会的了解,尤其当他意识到卡拉(他永远愤怒的堂姐)的存在,就更能轻易接受他本是某个庞大家庭一员的事实。

 

  “你想要怎么做?”

 

  布鲁斯被从一些混乱的想法中拉出来。他紧紧地扣住下巴,显示他在思考:“我之前没把这当回事,现在该认真点对待我们的敌人了。让它们来吧,我会找出它们所有的藏身之处,切断它们的食物交通,用水泥灌注空洞,它们应当知道有些事情不可冒犯。”

 

  迪克、罗宾以及芭芭拉也加入了他,这是一场宣战,每个人都严肃以待。

 

  “当我睡在我少年时期的床上,我会想起天花板上来回奔跑的声音,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它们的真身,所以我认定这只是幻觉。你呢?达米安?你听到过吗?”

 

  “我听到过,格雷森。现在干你的活。”

 

  在昏暗无光的书房一角,迪克正和罗宾捣毁一处鼠窝,他从洞中夹出几只通体泛红的幼鼠,把它们淹进水桶与大只的作陪。清空巢穴后罗宾负责评估洞穴状态,消毒后再用金属网格作临时的遮盖。泥土之上的鼠窝虽成群结队,但也不至于相互连通,逐个击破即可,修缮之事再从长计议。

 

  现在是凌晨两点,除去老鼠在夜间活跃的因素,只有夜晚他们才会每个人都醒着。

 

  迪克把老鼠们塞进密闭口袋,再和罗宾一起离开书房到下一个地点,同一楼层的杂物间。

 

  “你会不会觉得残忍。”迪克拉紧口袋的封条,“当我想到即使是老鼠也有生活——”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罗宾摘下热视仪,“决断和怜悯并不矛盾,但总有人误解泾渭分明是伪善。”

 

  “你说话像个大人。”

 

  “我只是思考。”

 

  “嗯,很有见地。”

 

  罗宾咕哝了几句。一路上空空荡荡,只有脚步声回响。从书房到杂物室并不是很长一段距离,而在能完全看到杂物室紧闭的门前,他们需要走过一个转角,脚下是仅容一人通过的走廊,正前方毫无视野可言。

 

  罗宾走在迪克前面(穿着白色的衬衫),腋下夹着他们稀奇古怪的工具包。迪克不合时宜地幻想出一个身着白色丝绸睡衣的赤足小女孩,深夜在古老庄园里游荡。

 

  但他并不是那种忧郁的小女孩。迪克已然察觉到罗宾身上存在着……成熟的想法,那可能就是布鲁斯一直担忧的问题,过分的清醒,永不退却的果敢,诸如此类。

 

  突然罗宾抬起右手,示意迪克停下来。

 

  “什么?”

 

  “有老鼠。”罗宾简短地回答,利落地丢下工具包,没发出一点声音,像箭一样射出走廊,转进迪克视线的盲区。

 

  “达米安!”

 

  迪克没来由地恐惧,就因为他刚刚对自己最小兄弟的柔软思考?那太荒谬了,不过是一只老鼠。但显然有更糟糕的东西在拼命挤压他的胃,最终让瑟缩冲破了喉咙,让作呕感密密麻麻地穿梭在脊柱上。他感到有蚂蚁在他血管内爬行,从天灵盖一直爬行到脚趾,撕扯他的五脏六腑。

 

  他的手机震动起来破除了这一切。他不免打了个冷战,为此后怕。

 

  “迪克,你没有带耳机所以我只能给你打电话。”是芭芭拉。她语调平稳:“你们在哪儿?”

 

  “二楼的走廊上,达米安刚才看见一只老鼠。”

 

  “别管它。来楼上天文台,就现在。”她几乎立刻就挂断了电话。她似乎很沉着,但迪克嗅到紧张的气味。

 

  迪克快步离开转角,罗宾僵硬地站在外面,紧攥着拳头,手中空无一物。

 

  “你把它放了?”

 

  罗宾缓慢摇了摇头,他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想多做解释。迪克没有追问,而是告诉他芭芭拉的通知,和他一起上楼。

 

  楼上的天文台是很久以前改建的房间,那时候观星还是潮流,人人以拥有一杆望远镜为荣。原本的画室便显得又老派又虚荣,但房间的确光线明亮,宽敞舒适,改做观察银河的玻璃房再适合不过。

 

  如今这玻璃房尽职尽责地发挥作用,完美展示半空的月亮。它不正常地发光,亮度透过鳞状纤云也丝毫不减威力,整片花园都在惨白月光下无所遁形,甚至隐约有太阳灼烧般的炎热蔓延,比白日更加难熬。

 

  迪克走进房时,下意识抬手遮挡过于耀眼的月亮。芭芭拉蹲伏于地板延伸向外的台面上,身后窗户大开,往温暖的室内灌进闷热潮湿的空气。

 

  “小芭?”迪克呼唤她,被叫的人浑然不觉。迪克再一次呼唤,依旧没有效果,芭芭拉像着魔一样凝视下方,空气都在她身边冻结。

 

  迪克和罗宾对视点头,无言中提醒对方小心行事。他们不发出一丁点动静,分别绕到芭芭拉两侧,观察芭芭拉的反应,伴随着花园的犬吠,芭芭拉如梦初醒般急促地呼吸。

 

  迪克赶忙跳出窗户扶住她,罗宾紧跟其后。这下他们便都看到了花园里的情况,一清二楚。

 

  老鼠聚集在草地中央。

 

  这是一滩流动的黑水,在一个狭小的圆里翻滚。它们异常地安静,显出近乎和谐的节律,以缓慢的扩大收缩等待着,等待着某种事物的出现。

 

  没有人在这时候说话,就连艾斯都停止了吠叫。

 

  很快就有新的老鼠加入了它们,食物让它们健硕,月光把它们皮毛照得油光水滑。这不是能称之为赏心悦目的对象,它只是单纯展示受限于某样东西的反应。

 

  某样东西!出于生理意义上的压迫,能够感知到它的接近。一对铜铃大的金球乍然显现,仿佛空气瞪开了它的双眼。金球在鼠群周围舞蹈,鼠首全部跟随着摆动;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大,直到群体性地移动,鼠群奔跑起来,消失在树林的阴影之中。

 

  罗宾恍惚着面对这一切,无意中吐露了某些细节。其他人则只想压抑住惊异。

 

  “达米安。”迪克擎住他的胳膊,“你说什么?”

 

  “我之前想要抓到的那只老鼠。”罗宾在边缘坐了下来,芭芭拉轻抚他的背,他没有拒绝。他斟酌再三才继续:“当我快要抓到它的时候它站了起来,它在跟我说话,我能感觉得到。我想……我想我们达成了某些共识。”

 

  “所以你一点都不惊讶。”

 

  “是的。”罗宾沉吟片刻,“我只是不确定。”

 

  又一阵沉默笼罩下来。

 

  “无论如何,”芭芭拉打破僵局,“老鼠们已经离开。说晚安,迪克。”

 

  迪克赞同她的意见。他们很累了。

 

  “来吧达米安,我们可以一起睡。”

 

  他偏执的兄弟爬起来,难得没有冷嘲热讽,就当默许了提议。迪克又想到芭芭拉房间里也有鼠窝(现在很可能空无一鼠),于是邀请她:

 

  “你来吗?小芭?”

 

  她轻轻地点了下头,打了个哈欠:“完全可以,我困得能睡一个月。”

 

  他们就这样肩并着肩躺在了迪克少年时代的床上,盖着一床空调毯,像合奏一样浅浅地呼吸。床的主人半梦半醒间嘀咕他听不到老鼠奔跑的声音了。

 

  罗宾大声地回答他:“那是很自然的,现在闭嘴睡觉。”

 

  芭芭拉咯咯地笑着。滑向梦境的最后一刻,理查德·格雷森认为能和动物交流的罗宾仍然天真而纯洁无暇。

 

 

 

 

  “他清晨听见窗外如石子剐蹭般的声音,起床从窗外循声望去,白茫茫雾气扑面而来,伸手不见五指。他不可抑制地走出房间,直到楼下。推开门,眼前浓雾已经侵蚀了宅院,门槛下潮湿一片,也许昨夜有雨,但更可能是冷雾浓重,甚至沾湿石砖小径。

 

  这人裹紧身上的夹克,奇怪的声音在他左边方位悠长绵延,却又时断时续。他犹疑不定,最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离开大宅,离开他温暖的避难所,走向春寒料峭时的野外。

 

  剐蹭声富有节律地回响在他耳畔,仿佛无影的铁钩挂在他的心脏上,要把律动传到他的四肢百骸。那让他想起童年的集合哨声,每每有人吹响,便条件反射式地打一个激灵,随着哨声不由自主地迈开腿奔跑,以回应那响亮尖锐的召唤。

 

  他扶墙而走,就要接近目的地了。

 

  电光火石之间,极远处一对闪着金光的圆球悬在半空朝他扑来,背后似有一片黑雾在地面翻涌,他大骇而不敢动弹。此刻浓雾旋转,在他眼前打开圆柱形的视线通道,他喉头吞咽定神细看,那金光的圆球早已停下,左右分布,与他遥遥相望,一动不动地朝向他的位置,诡谲之至。

 

  片刻之后,浓雾再次聚拢,他感到眼睛酸涩,不禁眨眼缓解,却在下一秒不见金光与阴云踪影。等到他双腿不再僵直,他才能重新前进。

 

  可他心里如此慌乱,连手下坚实的墙面都不敢相信,不断自问自己为何而来,为何要到这没有方向的虚无之中来。就在他这犹豫中,剐蹭声消失了,他方寸大乱时也没有减弱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迷糊的黑影在雾后显现,起初他以为是灌木的阴影,而当他继续走近——”

 

  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呼噜炸开。

 

  “靠!”罗宾一跃三尺高。

 

  是毛球翻着肚皮在睡觉。迪克愣了一会儿,爆发出令人胃疼的大笑。

 

  克拉克拍拍他的背。

 

  “然后呢,克拉克?”布鲁斯问。

 

  “然后我醒了。”克拉克叹气,“发现我还在回味楼下补墙洞的经历,嚓嚓嚓——”

  

  布鲁斯点点头,转手给罗宾倒了杯水压惊。

 

  “妈的格雷森。”罗宾心有戚戚地骂了一句,又紧张地看了眼布鲁斯,发现他没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

 

  “说到奇怪的梦。”迪克十指交握故作深沉,“我也梦到过闪光的圆球在荒地上飞行,蠕动的黑色波浪紧跟其后。”

 

  布鲁斯敲敲椅子扶手:“所以现在有三个人梦到同样的东西,发光的、悬空的金球和黑色的浪潮。”

 

  “我有一个猜测,父亲。”

 

  “也许就是那样。”

 

  他们齐齐把视线投向毛球睡觉的地方,它已经不在那儿了。但罗宾知道,正午十二点,它就会醒来,悄悄到厨房找阿尔弗雷德,瞪着金球般的眼睛要一口吃食。

 

  向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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